茶烟袅袅处,思念如茶香
暮色四合时,我总爱在青瓷茶盏里注满沸水。茶叶在漩涡中舒展,恍若时光的褶皱被一寸寸熨平。茶汤渐次漫过杯壁的刹那,总有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攀上鼻尖,那是记忆里母亲围裙上的皂角香,是故园老槐树的清苦,更是那些散落在岁月褶皱里的思念。
茶席上的独酌,是场与往事的秘语。当普洱的陈韵在喉间化开,总会想起外公布满老茧的手掌——他总说"茶要像人生,先苦后甜"。茶烟氤氲间,八仙桌上的茶渍、藤椅的吱呀声、收音机里的评弹,都随着茶气升腾成具象的思念。茶凉时,指尖摩挲着杯壁的冰裂纹,恍然触到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。
茶汤里的涟漪藏着时光的密码。武夷岩茶的岩骨花香里,总浮动着大学同窗的笑语;茉莉银针的冷韵中,又浮现异国求学时收到的家书。最难忘某个梅雨夜,友人从景德镇寄来的霁蓝釉茶具,釉色如故人眼眸,捧在掌心竟觉比月光更沁凉。茶器的温度,原是思念的另一种计量单位。
茶道中的"和敬清寂",恰似思念的修行。当茶筅拂过抹茶碗的瞬间,茶沫泛起的涟漪如同心事的年轮;煮水时松风鸣炉的声响,暗合着思念的韵律。日本茶道里"一期一会"的哲思,在中国茶席上化作"且将新火试新茶"的闲适。那些未说尽的话语,都化作茶海上漂浮的叶脉,在每一次注水时重新生长。
茶烟散尽时,月光已漫过紫砂壶的包浆。茶渣在盏中凝成记忆的拓片,而新的沸水又在铜壶里翻滚。原来思念与茶道本是一体双生的艺术——都需要用时光慢焙,以温度唤醒,最终在某个不经意的清晨,发现茶汤里沉淀的,都是未曾老去的月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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